又是人間四月天

送走繁花如歌、萬物齊吟的三月，四月的春天迎面而來。放眼望去，山間原野的各色花草，比先前成熟內斂了許多，不再姹紫嫣紅，爭奇斗艷；溪邊的油菜花，也不似初春燃燒般燦爛了；屋前一潭碧水，雖然依舊澄碧幽深，卻不見潭邊桃花嫣然笑春風。

夜闌人靜，子規聲聲，每次讀到“人間四月芳菲盡”這句詩，總是慨嘆春花易落，流水無情，青春不再，四季輪轉，悵然若失之情油然而生。

于是，心中涌起一絲惆悵和傷懷：四月，是春天最后一個月吧？！隨著悲聲切切：“不如歸去，不如歸去”，頃刻間，宛如從燦若云霞的豆蔻年華跌入桑榆末景的遲暮之年——怪不得，辛棄疾面對漸逝的春天，不禁發出“春風不染白髭須”的嗟嘆。是啊，春風曾經染綠了山脊，染紅了花兒，染藍了天空，染白了云朵，可它唯獨不能把你的雙鬢染黑。

翩躚而至的四月，娉娉婷婷、清清淺淺，讓人繞不開的，是介子推堅持不肯出山，最終不幸被燒死在綿山上，給世人留下凄愴哀憐的寒食節；是“一肚皮不合時宜”的蘇東坡，面對濛濛春雨，悵然寫下的“空庖煮寒菜，破灶燒濕葦。那知是寒食，但見烏銜紙……” 是杜牧筆下的清明時節雨，欲斷魂的路上行人，他們三三兩兩來到先人冢前，拔凈荒蕪亂草，擺下幾杯冷酒，點燃垛垛紙錢……彼時，細雨挾悲，雜草含煙，抔土帶愁，親人一時哽咽，竟無語凝噎。

雨幕渺渺，淚眼婆娑，泫然欲泣，良久，情緒稍穩，卻驀然想起“簾外雨潺潺，春意闌珊，羅衾不耐五更寒。” “是處紅衰翠減，苒苒物華休。”“春風一杯酒，夜雨十年燈。”更有王令的“子規夜半猶啼血，不信東風喚不回”……就此，悲戚之情復又萌發。

幸而好雨知時節，喚醒了人間的四月天，間或春雨綿綿，雨生百谷，恰逢云消霧散，心情豁然開朗。欣欣然，信步來到更高更遠的地方，猛然發現，這里不僅有簇簇累累的油菜花，更有春江水暖、蔞蒿滿地；桃花始盛，香馨四溢。“布谷布谷，快快布谷”，一切都躍躍欲試地生長，四周氤氳著生命的氣息。此時的你，豪情勃發，多么想一日看盡春色滿園，草長鶯飛；恨不得呼朋喚友，在桃蹊柳陌下領略春和景明，波瀾不驚；在鶯啼燕語中感受上下天光，一碧萬頃。

長恨春歸無覓處，不知轉入此中來。恍惚之中，你似乎觸摸到了黃昏吹拂著風的柔軟，目睹星子在無意中閃爍，感受絲絲細雨飄落在花前……這樣的夢幻季節，怎能不讓人想起“一身詩意千尋瀑，萬古人間四月天”的林徽因？于是乎，滿腦子充溢著“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，是梁間呢喃的燕子，美麗輕盈，帶著愛、溫暖和希望，你是人間的四月天！”

紙鳶飄搖，青煙裊裊。不知何時，遠處傳來陣陣笑響，瞬間點亮了四面的風，伴隨那清朗的笑聲，隱隱約約，一曲熟悉的旋律在耳邊縈繞：在你生命的每個角落，總有一些花兒，靜靜地，靜靜地，為你開著……（圖/文 鐘道偉 陳妹）